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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争鸣宴(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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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而宫阙之间却是灯火通明,随着一声礼炮升空,庆功灯宴便也拉开序幕,皇帝萧烨端坐高台之上,嫔妃臣子各自分列下方,一时间上有华灯绽放、下有舞女翩翩,群臣竞相恭贺边关大捷,好不热闹。

太子萧驰伴着素月落座於左手次席,依大明礼法,皇家子嗣於宴会之时可列座於圣驾两侧,萧驰的对面自然是二皇子萧逸,萧逸虽是生性放荡衆人皆知,可此刻却是对眼前的歌舞毫无兴致,自素月步入这灯宴之中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便未曾离开过,他自幼阅女无数,但却从未见过如此特殊的女子,无论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还是流落民间的沧海明珠,哪里能与眼前的女子相比,他之前於处大军出征祭典上远远见过惊雪容貌,只觉是普天之下第一奇女子,心中自是升起无边欲火,可眼下,这素月近在咫尺,一样的容顔绝色,不一样的温婉风情,但却叫他升不起丝毫贪婪欲望,只觉这女子能叫他心生安甯,不敢企及。

而素月的眼中却是并无他的身影,素月秀目一撇,却是望向萧逸身侧的另一席位,这一席却是有两人,一名白衣宫装的豆蔻少女,一名稚气未脱的懵懂幼童,二人合坐一席,却是由姐姐照料者弟弟进食,只不过那少女时不时擡头望着素月,似是有些难言之语,倒令素月有着几分好奇。

「素月姑娘,还未向你介绍,那边是我朝二皇子,吾弟萧逸。」

「嗯。」

「那边两位是三妹萧念与四弟萧啓。」

「哦?想必念公主颇受今上宠爱罢?」素月悠然问道。

「果然什麽事都瞒不过素月姑娘,衆兄妹之中,唯三妹最是聪慧,自小便受父皇宠爱,此番灯宴,父皇本是着我与二弟前来,但三妹执意也要参加,父皇亦是拗不过她,哈哈。」

素月淡淡一笑,将目光投向高座之下的百官,百官亦是以今上爲中心两侧分座,但座次之间亦是颇爲讲究,左右两边分别是两名年岁较长的老者,各自眉宇之间均是威严有度,显是久居高位之辈,而他们身後左一人身躯健朗,虽是高龄在身,但却举手投足之间虎虎生威,而右首之人则是大腹便便,略显臃肿,但美酒当前亦是大开大合,颇具威仪。

「不知那台下的二人,可是左相吴嵩与右相慕容章?」素月淡淡问道。

萧驰自然有问必答:「正是,素月姑娘果然洞彻天下之事。这便是我朝二相。」

「那想必他们身旁的便是有名的『吴廉不廉』与『慕容不容』咯?」素月淡淡问出,却是眉宇之间有了些许玩笑之色。

「啊!」萧驰错愕一阵,竟想不到这平日处世淡然的素月亦会有戏谑之时,望着素月盈盈笑顔,一时之间更是错愕无比:「正,正是,那便是左相之子,吏部尚书吴廉与右相之子礼部尚书慕容巡,慕容大人铁面无私,於礼法一事锱铢必较,确实有着慕容不容的美誉,可吴廉大人,却,哎。」萧驰一时难以啓齿,虽是早知这吴廉身爲吏部尚书,极尽贪赃枉法之能事,可苦於他经营有加,又是左相之子,结党成群,朝中多次有人弹劾却能巍峨不倒,徒让百姓有了「吴廉不廉」的恶名。

「治国之道,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殿下勿庸爲眼下之局困扰,以殿下之能,日後收拾这只食谷之虫不过轻而易举,殿下何须介怀。」素月似是看出了萧驰有所神伤,当下劝慰道。

萧驰只觉仙音在耳,对这素月更是信心有佳,当下也不再多想。

突然,一道白影飘然而至,萧驰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见那萧念公主款款拜於圣驾之前,萧念贵爲皇女,虽是还未长开,但已是婷婷袅袅,修长动人,朝着萧烨呼道:「父皇,儿臣有一提议,还望父皇准允。」

萧烨平日里最宠这念公主,当即也未多想,笑道:「念儿何事?」

萧念起身朝着衆人逡巡一圈,将目光对着素月盯了许久,旋即再拜道:「父皇,儿臣闻言您将焦尾宝琴赠与了这位素月姑娘,儿臣不服,想向她讨教一二,正好於此灯宴之上合奏一曲,以贺我大明凯旋之师。」

「三妹不可!」萧驰闻得萧念言语,一时情急脱口而出,可还未曾多言,一声阴侧之语传来,却是二皇子萧逸附和道:「父皇,三妹所言虽是有些偏颇,但却是一番好意,素月姑娘能得焦尾宝琴,自是琴艺无双,想必不会推辞罢。」

「胡闹!」萧烨破口而出,倒令气氛瞬时僵了下来,一时间圣驾周围侍从宫娥尽皆跪扶於地,衆人皆知,这萧念公主琴艺无双,自小便得乐师真传,虽只豆蔻之龄,却已然可称大家,就连宫廷之中的乐师师傅们都纷纷直言萧念琴艺已然青出於篮。萧烨稍稍平复几许道:「今日宴饮只爲共贺前方战事,不谈其他。」

虽说是共贺前方战事,但衆人皆明此言意在功劳以烟波楼惊雪爲首,令他二人莫要多多得罪。可萧念公主却是毫不顾忌,连声道:「父皇,那惊雪将军气魄无双,当属这世间第一奇女子,儿臣自是不敢匹及,可素月姑娘至此却是寸功未立,儿臣亦只是想讨教琴艺,绝无二心。」

「你!」萧驰更是恼怒,正欲出言呵斥,却是一声温言传了出来。素月款款而起,宛若仙子临地,一时间惊艳四座,将所有人目光尽皆吸引,虽是一身素衣,但却有着不施粉黛的天然之美,素月拜道:「念公主所言甚是,灯宴之上岂能无乐,素月愿与念公主合奏一首,以贺我大明国祚绵长。」轻声而起,却是盖住了场上的嘈杂,萧烨见素月答应,却是不再多言,当下令场中舞女退散,摆出两道琴台,萧念与素月各自持琴而座,颇有针锋相对之意。

素月坦然而坐,并无半分紧张,望着正在小心调试的萧念公主,缓声道:「念公主年幼,可先啓。」

萧念亦是有礼之人,於手中长琴轻拨一阵,几声轻吟悠然而出,却不似华章初开。衆人不解之时,素月却是微微一笑,亦是长指轻拨,一阵盘旋,几道长啸应和,似是与之相映成趣。

「素闻念公主琴艺精湛,豆蔻之龄已然冠绝京师,今日见其琴语,却是清新脱俗。」灯宴之上琴声初啓,而令人绝想不到的是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家宫殿之上,在一处高楼屋檐,两名身形窈窕的女子轻盈而立,侃侃而谈。说话的女子身着一件红袍,却是艳丽无比,风情四射:「慕竹,你说你家小月儿能胜吗?」

另一女子一身洁白淡雅的锦丝长袖裙,闻得这红袍女子说笑,不由莞尔一笑:「迷离仙子何时也对音律有了兴趣?」

那红袍女笑道:「这些天总陪着你,耳濡目染之下也该稍稍熏陶一二嘛。」

「哦?那你可有所获?」

「所获不敢当,不过我猜你烟波楼出来的人儿,自不会输便是了。」

被唤作慕竹的白裙女笑而不语,却是朝着那素衣清雅的素月望去,满满都是欣赏赞誉之色。

「依我推测,念公主即便琴艺再高,亦是缺少了世俗之韵,久居深宫而见识浅淡,自然敌不过随你云游四方的小月儿。」

「可琴艺之道,本无高低,既是合奏,应以和爲胜。」

「以和爲胜?」红袍女不解,却见慕竹满脸自信的望着场上的素月,耳听得那二人节奏突然加快,本是空谷幽静般的琴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一般,令人如临军阵之间,似是周身冲杀不断,将士勇而无畏,金戈铁马争鸣不休,将场上所有人的焦点集中於二女琴弦之上。而反观她二人脸色,素月依旧是处之泰然,而萧念公主已是眉心冒汗,脸色微红,显是在竭尽全力。但听其奏乐,却是二人合二爲一,并无丝毫错杂之处,令人叹爲观止。

「这是何故?」红袍女甚爲不解,场上两人虽都是琴艺高手,但此刻二人初次合奏,却能如此严丝合缝,宛若多年姐妹一般默契,实属罕见。

「你再看看。」慕竹微微一言,再将红袍女的目光吸引,却听得琴声渐渐落入尾音部分,节奏又轻快许多,而那念公主脸色从之前的激情红润,此刻变得越发兴奋起来,眼神之间不是望向素月,脸色之中却是透露着一丝莫名的崇敬之色。

「叮!」琴声於迷醉之时戛然而止,令场上文武百官尽皆如痴如醉,一时间掌声雷动,「好!」却是太子萧驰顾不上仪态第一个出声叫好,正欲冲上去喝彩之时,一声轻咳传出,萧驰转头望去,却见後座的慕容巡正面色不善的望着自己,当下哈哈一笑,退了回来,这礼部尚书果然眼里揉不得沙子,文武百官却不似太子般拘谨,尽皆於席间议论起来。

「念公主的琴音宛转悠扬,宛若清泉细水令人沈醉,而那素月姑娘却更似是身经百战的女中豪杰,琴声之中所带的汹涌气势更令人罕见,可神奇的是,她二人风格各异,却能合奏得如此无间,琴艺真可称冠绝天下啊!」

「依我看,还是这素月姑娘厉害几分,素月姑娘清新淡雅,弹奏之间静若处子,更显大家气魄。」

「我看未必,念公主豆蔻之龄便有如此修爲,若是再钻研几年,定能胜过旁人。」

文武百官尽皆学识之人,也都粗通音律,议论起来却是嘈杂不堪,各有所据,可旁人不知,萧念却是心下明白,这一番合奏,若真是合奏,那定是一曲绕梁三日之奏,可若是比试,当是自己输了,於前奏部分二人并驾齐驱,张弛有度,可一到曲间共鸣之时,自己对世俗的见识浅陋便彰显出来,而素月却是依旧淡定自如,不但能顺利运转琴音,更是以琴音带着自己的曲调而行,瞬息之间,却是将自己引入那边关战火之中,於金戈铁马之间挥洒,方令自己不至於败下阵来丢了顔面,一念至此,萧念倒是对素月刮目相看起来。随即坦荡一拜:「父皇,素月姐姐琴艺过人,儿臣输了!」

「哦?」衆人皆是不解,可身居高位者却是处变不惊,唯独二皇子萧逸有些不耐起来:「三妹,怎可轻言认输?」

「逸儿退下!」趁衆人沈醉之时,萧烨却是威严一喝,在场衆人均是纷纷注目过来,萧烨从龙椅之上缓缓起身,挺拔站立,一时间威严尽显,却是九五之尊的无边气势,他环顾四周,一手托起一盏金樽,豪言道:「今日灯宴,灯火、美食、佳酿、仙音尽皆享罢,朕趁此美景,有三件大事说与衆爱卿。」

「吾皇万岁!」衆臣子嫔妃乃至一衆人等尽皆起身,跪扶於地,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烨望着这脚下跪倒的人群,一时之间竟有着一丝欣慰,言道:「这第一事,朕已得到确切消息,匈奴王汗拓跋宏图已於三日前暴毙於漠北归途,大同一役,我军重创匈奴主力,眼下匈奴王汗遇刺身亡,我大明边关十年无忧矣!」

「啊!匈奴王死了?」群臣还未反应过来,边关斥候往往最快也要十日马程,陛下何来的确切消息一说,莫非这刺客与陛下有关?当然,群臣亦是不敢多加揣测,这匈奴王暴毙却是对边关战事大有裨益,当下群呼道:「天佑大明,吾皇万岁!」

萧烨轻笑一声,继续豪言道:「这第二桩喜事,却是与第一件事有关,大同一战全赖烟波楼惊雪将军扭转乾坤,而拓跋宏图之死亦是由烟波楼所爲,今日灯宴,素月姑娘的琴艺大家想必亦是有所领教,烟波楼於国难之机尽心报国,朕心甚慰,朕决议,聘素月姑娘爲太子妃。」

「什麽?」这一番话却是令在座之人更爲震惊,这烟波楼势力之强当真不可小觑,於大漠万军从中刺杀拓跋宏图竟是如此轻描淡写之事,而如今,烟波楼更是要入主朝政,素月若嫁予太子萧驰,那岂不是日後的国母,且不说素月身份如何,只说这册妃之事焉能如此草率。萧驰错愕非常,心中有些惊喜莫名,虽是心中仰慕佳人许久,可是父皇竟擅自做主,却不知这一举措会不会激起烟波楼的反感?而萧逸却是面露凶相,他本就不忿萧念比琴之事轻易作罢,可眼下见得太子能有此福分,能得到如此温婉淡雅的人间仙子不说,更有那神通广大的烟波楼做後盾,日後哪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陛下,不可啊陛下!」慕容巡却是率先冲出人群,跪倒於萧烨跟前道:「自古皇家事便是天下事,储妃一事涉及我大明国运,岂可轻言而纳,须礼部校核审议方能成铖啊陛下。」

萧烨亦知这慕容巡的脾性,也不去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这第三件事!朕怕尔等更难接受,因而朕先有言在先,今日之事,朕意已决,勿庸再议!」

「什麽?」群臣还在私下猜测,新封一个太子妃若还不算大事,那这第三件,定然是非同凡响。

「朕亲政二十三年,近年来体力日衰,已无心政事,因而国力衰退、异族崛起,才有今日大同之战,而今战乱虽除,但朕深感罪责有愧於国,朕决议——传位於太子萧驰!」

「陛下!」群衆山呼海啸,宛若惊雷乍起,一时间,更有几位年迈老臣晕了过去。萧驰如同触电一般扭头望向那依然言笑淡雅的素月,仿佛萧烨所述之事与她无关一般,萧驰心底竟是生出一丝恐惧之感。

「想不到慕竹你这次手笔这麽大,太子妃还不满足,还要个皇後。」红袍女轻声笑道。

慕竹亦是跟着笑出声来:「素月随我多年,自然不能委屈了她,萧驰生性淳厚。早些执政,亦是万民之福。」

「慕竹果然还是心系天下!」

「慕竹之志,便是你我祖辈之志!」

「好一个祖辈之志,既然萧烨已然宣告退位,慕竹心愿已成,那我便也遵循祖辈之志,隐匿於山林之间,回我的苗疆山水去了。」红袍女似是故意打趣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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