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奥林匹斯山
明明早就制定好了去反攻土卫六的计划，可是现在土卫六的人来了，那他们就不着急实施了——这世上至少得有一半事就是因为这种逆反心理办不成，你越想做好一件事，就越会有人出来跟你为难，所以可能是你越想做好一件事就越别让人知道你这种渴望，想得太多，愿望太强烈，这件事就做不成。
因此上，木卫三上的一坨人其实在私底下已经商量了好几次什么时候去打土卫六、怎么去、派谁去，一看江睿和耿长庚来了，看那个样子是要催着他们去做这件事，他们反而提都不提，这次开会根本没讲这方面的事，大家就是在那儿胡扯。火星还需要增派人手过去，主要是科学家，因为谁也玩不转他们的聚变炉，这都多长时间了根本修不好。水星那边向来就是个马蜂窝，现在水星监狱的人蠢蠢欲动，实在不行就把那个老头送回去，把这些垃圾人稳住。木卫二上也需要大量人手，他们的社会秩序还在重建，拉耶莱拐跑了破潮神女，我们得找他们算帐……等等等等，不用说江睿和耿长庚，就是曹晓波都在眼巴巴等着他们谈到土卫六上的问题，偏偏就是没人提。
“可是土卫六呢？对于那边发生的事你们是怎样一个态度？”会议开了三个多小时，大家都累了，而且马上就要到午餐时间，这些人看来是不会提了，因此上耿长庚找了一个空子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耿船长，请你记住，在茫茫太阳系，土卫六只是一个很小的地方，现在我们眼前放的问题比它要紧得多。”波赛冬用一种莫衷一是的眼光看着他说道，大概也是觉得自己太做作，他又补了一句，“不要着急，一样一样来，现在我们占据着优势，那一个小角落的事当然是要处理的，不过得往后边靠一靠了。”
午餐就在会议室旁边的一个简易餐厅里用，认识的人都三三两两坐到了一起，波赛冬是一个人，他好像要思考什么重要问题似的需要独处，其实是他老了，不愿和有各种政治诉求的人多费口舌，心想赶快吃完了找个地方眯一小会儿也是好的，所以对所有经过他身边想跟他坐到一起的人都半搭不理，人家看见他这么冷淡也就不好意思往他身边坐了。江睿和耿长庚坐在一起，他们说了一会儿悄悄话，耿长庚看上去急头白脸的，其实是江睿生了他的气，是他安顿她不要首先提到土卫六的事情，现在弄巧成拙，你不提，别人就当不知道，所以他一个劲地在向江睿解释这中间的心理问题。曹晓波点了餐，等着一些服务员送餐的时候一直偷偷摸摸观察江睿，他特别想凑上去跟她搭话，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地位实在有些尴尬，而旁边有木卫三的一众人虎视耽耽，一个叛将，堂而皇之地在拿住你的人附近调戏良家妇女……多少还是有点不合适吧……所以他慢慢地吃，慢慢地嚼，心想等你们一帮老东西吃完，要是她还没走，我就上去搭讪。
奥林匹斯山……牛皮吹得震天响，还是那句话，你有命起这样的名字，还得有命驾驭这个名字，哪有那么轻巧……
木卫三是太阳系里第一大卫星，它也就稍微比火星小一点，又比水星轻一点，其实就一个星球来讲这地方并不比火星差，甚至还比火星强——它有一个巨大的液态海洋在地壳下面，水多也是一个优点，这里的海产起码丰盛得很，这里的人也像许多其它卫星上的人一样主要靠养殖海产品维生。吃鱼其实挺好的，海里的东西比陆地上的东西都长寿，而且从许多意义上来讲在海里生活比陆地上安全得多——起码中子流是打不穿，就便是质子流、射线流，外面有海当然就多了一道防御的屏障，总比暴露在大气里强得多。
土卫六上的人就没想通这一点，而木卫三上的人想到了，这其实是有深刻的因果的。在土卫六，有那么浓密的大气，其实就不太需要考虑这么多，而且土卫六的海地表地下都有，海毕竟不符合人类生活的基本向往，所以他们没有在海里建造居住地。而木卫三上的人就想到了，因为他们没有大气保护，而且的确害怕核能来袭，所以奥林匹斯山其实是建在一个流动的地质层里面，要说它是山也可以，几千万年前它就是一座山，不过现在它可不像一般山那样挺立在地平面以上，而是沉在地下海以下。
关于木卫三，还有许多值得交待的地方，不过我们先前已经有过相当的描述，现在只把对木卫三上与人相关的最重要的地方交待清楚就行。首先要明白的是木卫三是卫星不是行星，卫星就是弟中弟，别管你多大你都是弟中弟，地球可以叫木星一声大哥木卫三就不行，你得叫爸爸，管太阳叫爷爷，这是个辈份问题，在卫星上存活不但要考虑太阳的作用，主要还得考虑主序星的作用。这就好比地球时代的人类是第三代人类，他们是地球的子女，管太阳叫爷爷。那木卫三上的人就是第四代，他们是木卫三的子女，管地球叫三姑，管太阳叫祖爷，这玩意心理上就有落差，我为什么低火星人一辈是不是？所以他们就要反攻火星，因为不想叫火星人叔叔阿姨。其次，木卫三是太阳系里唯一一颗自有磁层的卫星，它自己有一个偶极磁场，这个磁场一极位于面向木星的表面上，另一极位于它的核心内，不过形成不了像地球那样完整的弓形激波把整个星球都保护起来。这可以举例说明，地球的磁场就像覆盖了全身的铠甲，而木卫三的磁场就像冲着木星举了一面盾……反了你了还，敢向木星举盾，几个意思？再次，木卫三的总体结构是一半水一半其它东西，它的水量是地球水量的三十倍，包括它的核心和它的岩石层加起来所有其它物质跟它上面的水差不多一样多，它的内部由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海洋构成，海中间是一层层的冰把这些海洋隔开，在它的中心是一颗类似地球一样的金属核心，这个核心也像地球一样富含放射性元素，如今还在向外放射热能。
这个意思就是说，木卫三本身具有极强大的能量，它的能量比火星大得多，火星的辉煌岁月已经过去了，她虽然有太阳系最高的山和最深的峡谷，表明当年她也是一个相当狂野的女子，一度可以和地球相媲美，现在她也心哇凉哇凉的了。木卫三不同，木卫三一周一次大潮，有潮汐力加热，而且内心有核辐射充能，所以在它内部有非常复杂的海流运动——但因为是海流运动，所以体现在外表那层岩壳上面反而不太明显——不明显，但还是有。
奥林匹斯山就建在这种构造带的一股岩层上面，这层岩层像地球的板块运动一样在几千万年前随着木卫三的构造开始向下延伸，它是外层地壳的延伸体，深入地下海洋几十公里的深处，如果你从太空里拿个大顶打个透视头朝下看，它明明就是高于地下海几十公里的一座高山，那么叫奥林匹斯山好像就没毛病。这座城市进出的通道位于离城市很远的掩体里，从那里有出入口进入岩圈，然后飞船要钻进地下海里，再飞几十公里才能到达奥林匹斯山，然后通过一个增减压的衣帽间进入这座位于海底的山中城市……
到如今我们已经见过不少的后地球时代的人类城市，但论其鬼祟的程度，或者说得好听一点叫隐秘的程度、安全的程度就没一个能比上奥林匹斯山，它其实最外面也有大气，不过是太稀薄罢了，木卫三的大气主要是氧和臭氧，这是它的热核电离水来的，氢原子太轻就从它表面逃逸了，氧原子重留了下来，听着香不香？有氧哎！可是你什么都别想点着，这里的氧气含量和地球一百公里以上的大气层差不多，最多也就是生成一点极光。木卫三的极光因为原子太少不是带状的，而是点状的，不那么壮观，稍比没有强一点。奥林匹斯山位于木卫三的磁层里，这地方有磁场，这又是一层保护。它的外面全是岩石，而且向下伸了几十公里又泡在海里，这个结实程度太阳系里现在只有繁星号可以试试能不能把它这一层一层的外壳打穿。就便是打穿了所有木卫三给的保护，还有这里的人从水星航线上搞来的来自火星技术的合金城市外壳，还得用粒子炮可劲地钻、长时间地钻，钻得满脑门子油汗才能把这个城市钻通……
现在回想一下，所有后地球时代的人类城市没一个有奥林匹斯山这么耐打，哪怕是火星的第一大城市和平城，它比奥林匹斯山大得多，可是它绝禁不住繁星号拉满了射它一炮，奥林匹斯山就能禁得住。其它城市虽然也或多或少要对火星人的飞船做一些躲避或者隐匿的工作，但这中间好像都有个默契，好像就是我承认我怕你了，你别来打我行不行？火星人来了也是大概地看一眼，差不多得了，把他们逼上死路对你有啥好处呢，算了算了……唯独奥林匹斯山这座城表现出不一样的性格：漫不说你也发现不了，就算你发现了，来打我了，我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别的城市可没有这种性格——这才是真正的准备硬刚到底的人的作风。
午餐陆陆续续结束了，人们开始离开餐厅，曹晓波等着众人都走光了他才向江睿凑了过来……其实这也是一种默契，其它人都知道你想干嘛，但人家都假装不知道，只要你别让他们看见他们就能跟你心照不宣地达成默契，早早地吃完走开，不耽误你撩姑娘。
“你们是土卫六来的？那里的情况非常不好，不好……”他凑上去，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对江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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