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四节（1/ 2）

第二章·夜莺

第四节·果实之歌

那次歌唱比赛后，木杏再没回过学校，父亲替她请了很长时间的假。

木杏知道父亲在想什么，这个男人想用他手中所有的资源把她推向那个光鲜亮丽的舞台，那个她**痴迷了一生的地方。他想要让爱人借着女儿的歌声，再次出现在台上。木杏没有拒绝，她也不想拒绝。倒不是她对那个舞台有什么执念或者向往，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实现那两个人的希望。

她再是自己了，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曾为了自己活过，她的出生就是为了延续父母的梦想。只不过一开始没能做到，现在做的到了。

踏出校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的二楼拐角。那里是**会的会议室，那里才是真正认可她的地方，可是她回不去了吧。

拐角处有个人扶着栏杆，似乎在往这边看，他的头发在阳光下晕染出葡萄酒般的颜色。木杏远远地看见他伸出了手挥了挥，像是告别，又像是挽留。

有一瞬间，木杏产生了退缩的念头。可是胸前的项链突然发出灼人的温度，烫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她使劲摇了摇头，跟着父亲走了。

父亲做到了，木杏成了人气最火的少年歌手。出道两个星期，发行了一张专辑，办了两场演唱会，场场人满，第三场演唱会正在筹备中。她的歌连专业的乐评人都赞不绝口，说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听的人就像着了魔一样沉迷其中。很快她就和知名的影视公司签了约，彻底放弃了学业，专心唱歌。

因为父亲的执念，她唱的都是民谣，而且大多是**生前的歌曲。她演唱会的压轴曲目必然是**的成名曲，为此，媒体和公司都给她贴上**的继承者的标签。她在声乐老师的教导下竭力把**的声线模仿得惟妙惟肖，而她本身音色出众，音域开阔，从各方面来说都超越了那个二线的女歌手。

她以为父亲会不高兴，但是相反，男人每天都是乐得合不拢嘴，对她也是前所未有的慈和，终于舍得把迟来了十几年的父爱还给了她。

但她清楚地知道，有一天没有了这个声音，他会立刻恢复成以前的样子，甚至是更冷漠、更绝情。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来源于那个项链给予她的好嗓子，换句话来说是来源于那个神秘的万先生。如果有天万先生将一切收走，那么她将失去所有：父爱、名声、容身之地。所以在万先生每次来找她的时候，她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交易。

万先生每次出现都是在紧要关头，她失声的时候。一共出现了三次，一次是在录专辑前，她突然发不出声音，躲在楼梯间里不知所措时，万先生出现了，问她要不要继续用这个项链呢？她说要，于是万先生消失在楼梯的拐角，他离开的那一刻她又能发出声音了。

后两次都是在演唱会中途，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脑中被抽走了，像是一根细丝抽离了她的眉心。她慌乱地找了个借口躲到了休息室，果不其然在那里遇到了万先生。他坐在沙发上，依旧是从头到尾藏在黑色里，白色的面具上画着一张讥讽的笑脸，手里住着胡桃木的拐杖。

“请允许我私自替您做了决定，我觉得您会选择继续使用那孩子的力量。”看见她来，万先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问题是，您愿意为此付出些什么？”

“我能给你什么，我就给什么。”木杏逼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猜不到你想要什么，肯定不是钱或者我的命，不然你何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我喜欢聪明的女孩，她们像是夜莺一样充满魅力，让人欣赏。”万先生的吐字里都带着笑意，他轻轻地握住木杏的右手，带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地将袖子捋到肩膀，露出鲜艳的纹身。那个纹身那次在楼梯间的见面后出现的，是一小片绿叶，现在像是花的枝条一样疯长，蔓延到了整条手臂，不过别人都看不见，木杏更加肯定这是跟万先生有关。现在随着两人的对话，花渐渐生长，一点点染上色彩。一朵蔷薇在她手臂上含苞待放，美得艳丽而张扬，在她眼中却是刻骨的恐惧。

“这朵花开完的时候，你就会里收走代价吧。”木杏轻声说，“简直是催命符。”

万先生极尽温柔地抚过她的头发：“嘘，小姐，我怎么会舍得要您的命呢。”他像要拥吻自己的情人一样把她搂在了怀里，在她耳边许下堕落的誓言，“您会幸福地活着，在我们创造的新世界里……现在您只需要做一点小小的努力，没什么，只要用那孩子的力量，实现您的愿望易如反掌。”

“那孩子的力量……”她喃喃。眼前是一片黑白交错的光影，无数画面走马灯般的闪过，鼻尖是馥郁的果实的味道，“我的……愿望……”

像小孩子一样放声高歌的**，挽着**的手笑得一脸幸福的父亲。**抱着一束百合花走过马路，父亲在那头招手。**轻轻地飞了起来又轻轻地落下，跑车的马达怒吼着的声音，和父亲撕心裂肺的哭喊。

“是的，您的愿望。无论是向轻视过您的、嘲笑过您的、伤害过您的人复仇，得到您应得一切，还是走上神坛、让世人为您的歌声陶醉，都轻而易举。”万说，“您还在犹豫什么呢？您还在，留恋什么呢？”

是啊，还在留恋什么？有什么好留恋的？

木杏听见身体里有两个声音，一个痴呆地问着，一个声嘶力竭地尖叫。

“不能答应他！不能使用那个力量！不能继续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就回不去了啊，再也回不去了啊！”

回去？还能回哪里？我留恋的……是过去的生活吗？那有什么可留恋的？

身体里那个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仿佛在哭泣。

“不可以！不可以使用那个力量啊！停下吧，停下吧！！”

有什么从她眼前飘过，好像要抓住了。

妈妈！爸爸！还有……那个人。

妈妈穿着白裙子，爸爸搂着妈妈的肩膀，两个人站在光里，向她伸出手。那光是那么温暖，让她想起小时候，躺在草坪上，耳边是远远地蝉鸣和妈妈的歌声。还是在植物园的草坪上，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漏下一星半点落在她脸上，风吹过树的新芽，柔软的云和草叶，还有那个人柔软的刘海。

还有，还有那个人。背对着他，背影修长挺拔，指挥一样舞动着食指，唱着她听不懂的外文歌。然后那人转过头来冲她笑，轮廓模糊在光里，隐约看见勾起的薄唇和手肘处流畅优美的线条。只是一瞬间，她被黑色填充满的心脏里突然涌进了汹涌的光明。

她向那个人伸出了手，那个人也向她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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