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回:石川跃,再见陈礼(1/ 2)
石川跃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和陈礼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谈话。
想起来,对于自己的这位「似乎是上司」的上司,自己来河西已经一年多了,居然是第一次,两个人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谈谈。
虽然省局里都认爲两个人是在玩办公室政治斗争的游戏。但是平日里见面,两个人都是很客气的,他固然是「陈处」「陈处」叫的欢,陈礼甚至有的时候都不叫他「小石」,而是叫他「小跃」「小跃」显得非常亲热。而如今,在河西省、河溪市两级纪委专门用来临时安置被调查人员的,城南郊区罗家村的一处大院式的旅馆内,一间密闭的小会议室里,他居然和陈礼在这麽一个场面下见了面。
陈礼看上去似乎老了十岁,依旧是短袖衬衫,瘦瘦黑黑,但是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添了几道,连头上本来星星点点的白发,似乎都多了起来。
「陈处……」
陈礼摆了摆手,却开啓了一个石川跃意料不到的话题:「你回国後,见过你叔叔麽?」
「没有……瞧您说的,叔叔是纪委重点拘押的。怎麽可能让我随便说见就见……」
「都快两年了……他们也不给一个具体的结案说法?哈哈……我早就听说江湖上有这一招。不好结案,因爲结案牵连人太多,也不肯放了,就是死拘着,拘到社会上忘记有这麽一个人存在爲止。」陈礼露出嘲讽的微笑。
石川跃却有点吃不准,有心要避开这个话题:「陈处……您……找我有事?有什麽我可以帮到您的?」
陈礼用一次性纸杯抿了一口白开水,淡淡的四周看看,仿佛在自言自语说:「这里就是罗家村旅馆了。以前只听人说过,我也是被带来後,才第一次知道,真有这麽个地方。哈哈……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是把你关在这里,想到了,问两句,想不到,也不再理你……什麽事实真相、党纪法规、国家利益、个人权利,这里其实没人关心这些。这里的人……只是在等……等外头的政治博弈结束,等还没进来的人,谈好了筹码,才给我们在里面的人,一个说法。」
石川跃只好沉默……有些事情,其实也出乎他的意料,他进来的时候,观江区经侦中队的一个副队长薛复山,就找自己谈了一会,倒是很客气,但是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无论说了什麽,回头都要写一份材料汇报给纪委和公安。」他的感觉,似乎陈礼牵涉进了一些什麽他都不知道的案子。另一方面,他也其实不太明白陈礼找自己做什麽。又能聊什麽呢?难道陈礼真的老糊涂了,还指望自己能帮他在外面疏通?退一万步说,陈礼真的已经糊涂到认爲自己是会愿意帮陈礼在外面疏通的人,人人都知道,当官的进了纪委,不死也要褪层皮,他石川跃,只是一个体育局下面的小干部,又能帮到陈礼什麽呢?
「陈处……我是相信您的……」他只好继续扮演他的言听计从的小机关干部的角色,试探着。
陈礼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说:「你跟你叔叔年轻时候真像……就是明明人人都知道你是条狼了,但是无论怎麽样,还要扮演小白兔,就是不肯给人落了一点话柄……你放心,我叫你来,没什麽事情,就是想和你聊聊天。有一些事情,我这两天,想来想去,也不太明白,也想请你这个聪明人来帮我开解一下……也许我听了你的话,想通了,都交代了,对大家都好麽……」
「陈处……您可能是对我有些误会吧?」
「可能吧……我就问你,你知道我举报你叔叔了?」陈礼眼神闪烁着,终于问出了这个纠结的问题。
「我知道啊。」石川跃却是面不改色:「不过谈不上'举报'吧。是纪委要征询我叔叔早年的一些工作情况,您是据实汇报麽。党纪国法之所在,也不能谈私情的。您……应该是'据实'汇报的吧?」他有意把「据实」两个字咬得很清楚。
陈礼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思考了一会儿,叹口气说:「哎……你都知道了……你爷爷肯定也知道,你婶婶肯定也知道……我也早就知道,卷进你们这些大人物的纠纷里,没什麽好下场……我只是有时候抱着一点侥幸,相信他们会帮我保密,结果,也是一厢情愿罢了。」
「陈处……」
「我是打心眼里烦你叔叔的……」陈礼似乎很疲惫,但是也似乎挺想吐露心声的感觉:「你叔叔这种人,哼哼……其实是丧尽天良的事情做多了,总归是要有报应的。但是说实在的,我举报的那点事,根本也不是什麽大事。你叔叔出事,怪不到我头上……我……哎……只是个小人物。」
石川跃眯了眯眼:「至少我个人觉得,只要陈处您是据实向组织汇报的,就没有问题。」
陈礼「哼」了一声表示不信,但是似乎也没有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意思了,吁了口气,缓了一缓,皱着眉头说:「叫你来倒也不爲扯这些……我其实是想问问……你能不能不要骗我,平心静气的帮我分析分析……」
「分析什麽?」
「我是怎麽进来的?我还能出去麽?」陈礼似乎是淡淡的,但是又是凝重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充满了阴鸷,却也充满了苍老。
川跃叹了口气……他忽然明白,陈礼叫他来的意思了……一方面,可能是陈礼的自尊心,让他觉得,有必要在他还没有彻底沦爲罪犯之前和自己「摊个牌,说道说道」,另一方面,和他口头上表达的不同,他还是在幻想,看看自己这里有没有什麽机会,可以达成一定的谅解和交换。
怎麽会有谅解?怎麽会有交换?川跃可以根本不在乎叔叔案子中的一段不那麽关键的证词,但是问题是,今天的陈礼,还有什麽筹码可以和自己交换呢?
他叹了口气,忽然觉得陈礼有点可怜,他整理了一下领口,让自己平静了一下心境,开口说:「陈处长……这里不着天,不着地……我接下来说的,出了门我就不认……」
「你讲麽……」
「陈处长,首先,您可能觉得,从头到尾,是我在耍什麽小手段小阴谋整您……您别打断我,让我说下去……是的,我的确有,但是您可能一开始就猜错了……不是我在利用别人,而是别人在利用我……对您的种种动作,我只是被人在当枪使罢了。
「……」
「您就不要再怨天尤人,找是哪个陷害您了?有人'陷害'您麽?您没有调戏许纱纱麽?还是您没有买卖比赛?还是您没有接受运动员的性贿略?其实您能坚持到今天,我觉得已经是个奇迹了。您是处长,不假;您在圈子有人脉,不假。可是您首先是个体育人吧……是您教育我们的,体育圈头一条是什麽,就是成绩!可您呢,您想想,这麽多年来,您逼迫多少中心,多少运动员,多少教练员放弃他们的成绩了?有人上去,就要有人下来,笼统就这麽几个名额,这麽几块奖牌。河溪市民眼巴巴的希望球队升级,能打C超,你以爲运动员就不想,教练员就不想,投资人就不想?结果呢,爲了500多万,您就把河溪足球队给'卖'了,您也不想想,上上下下,有多少年轻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就折您手里了,有多少人其实恨着您呢?江子晏参加一场商业比赛,您都要拦着,您知道不知道,水上中心三年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才?您一句话,游泳队就要腾名额出来个小鹿,您根本没看到,有人上,就要有人下来,那个被挤下来的孩子的家长,是怎麽在水上中心这里哭天抹泪的……」
「……」
「您得罪人太多了。其实体育局也是个办公室,办公室里的规矩就是花花轿子人擡人……您最大的问题,就是把别人都当傻瓜……您平心而论,您内心深处有没有当刘局是傻瓜?当我是傻瓜?当郭副局长是傻瓜?至于……下面中心的主任,您更是不放在眼里了……哪个中心没有受过您的气?他们权力是没有您大,人脉也没有您广,但是……他们真的是傻瓜麽?位高权重的人,最容易犯的错误,其实就是当自己的下属或者下级,是傻瓜……有多少人在这里栽了跟头。我叔叔……也不是一个例子?你们分开後,级别逐年拉远,其实已经天差地别了……可是即使如此,一转手,您不是一样可以算计他?何况……您真的位有多高,权有多重麽?」
「……」
「我刚到河溪,有人就介绍我认识了江子晏,介绍我认识了周衿,甚至通过非常饶的圈子,介绍我认识了许纱纱……你想想……这根线绕的有多长。您放在心上了麽?」
「……」
「您接受《五环往事》的采访……是什麽人将这些消息故意透露给省局。是什麽人捧您'角色特别有气质'……结果却在刘局这里种下了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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