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父亲的不讲道理的样子我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不管是不是我的错，第一个挨打的人肯定是我。”杨戬双眉紧蹙，“我被冤枉的时候说自己是无辜的，他就打得更狠，说我狡辩。不由分说就打了我一顿，还不让我为自己辩解。都说他通情达理，可打我和哥哥的时候，一点都不通情理。”
“许是因为怀你那时一直和三首蛟打架的缘故，你比别的孩子更活泼好动，也顽劣得多。整个灌江口的孩子加在一块都不如你调皮难管。你这小东西犯起倔劲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让你低头说一句认错的话比登天还难，你父亲倔驴一样的脾气自然是更生气，人一旦气昏了头，动手打你也就顾不上什么轻重了。每次打了你之后，他都后悔自己不该下那么重的手。你疼的睡不着的时候，陪着你的人可不只是你哥哥一个，他也是会陪着你的。”瑶姬轻抚着杨戬的额头，“若是你父亲有机会看见你这样听玉鼎真人的话，怕是要嫉妒死了。”
“哥哥罚我写了一百遍的尊师重道，我不敢没记性啊！做了人家徒弟，自然要遵从师命。何况老狐狸的手段哪是我能斗得过的，而且我也没那个胆子跟师父耍心眼啊。惹父亲生气，顶多就是挨顿打，被关几天闭门思过，或者罚跪，要么就是罚我抄书。可我师父就不一样了。”杨戬转着手中的杯子，“收拾我的招数太多，我就这一条小命，还真不够他折腾的。”
瑶姬笑道：“若不是这样的手段，能治得住你吗？”
“母亲就别笑话儿子了。其实挨顿打也没什么，顶多就是身上疼几天。可是这不打人的，着实是难对付，不怕母亲笑话，师父只要一瞪眼睛，我的心就七上八下害怕地提到了嗓子眼。父亲打人的时候我都没这么怕过。我师父那张常年不苟言笑的冰山脸，生气的时候，目光更是冷若冰霜寒得彻骨，仿佛看一眼就能把人给冻死了。”杨戬放下手中的杯子，“可是他关心我的时候，眼神又是那么温暖慈祥，像冬日里的暖阳一般，那种眼神像极了父亲看我的样子。封神之战，我身陷九曲黄河阵之时，是我见师父最紧张的一次，阵中黑雾弥漫，阴风阵阵，让人脊背发凉，又看不清方向，那天我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路，我一直想努力走出阵外，可是始终寻不到出去的方向，后来实在没有力气，我就停住了脚步，坐在地上的时候，眼前浮现的都是父亲母亲和哥哥，三妹还有师父的音容笑貌。我头晕眼花，昏昏欲睡的时候恍惚听见师父在叫我，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临死时的幻觉，后来师父竟真的来到我的身边。我当时又冷又困，师父就把他自己衣服盖在我身上，抱着我说不能睡，他一直在跟我说话，生怕我长眠不醒。后来我被开天神斧所伤命悬一线的时候，他没有半点犹豫就渡血救我。我当时体内的血差不多都要流干了，师父这般做法无异于以命换命，九个月之后，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看见师父守在我身边，我既欢喜又害怕，他的脸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我以为他会怪我一意孤行，放弃生命，可他却连一句责问的话都没有，他说只要我能平安无恙就好。我记得拜师之时，师父对我说，他的要求很简单，只有八个字，洁身自好，爱惜性命，可我却连这样简单的要求都没有做到。当年，天奴借着三妹的事情威胁我，要我委身于他，我一怒之下杀了天奴。因为我谨记师父教诲，也是因为父亲说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很清楚天奴这样的人是永远无法满足的，就算我真的答应他那个条件，他最后也还是会选择出卖我的，与其付出失去清白之身也难以避免被出卖的代价的代价，我何不选择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呢？母亲，这些年阳奉阴违，不择手段的事情儿子虽然做了不少，但是儿子从来没有做过出卖色相的事。我可以背负骂名，但我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毁了清白之身。这些年的苦心孤诣，阴谋算计也都是为了新天条得以出世，以仁爱治天下方是苍生之福。如今三界万象更新，也不枉我忍辱负重多年。那时在昆仑山，我的确抱了求死之心，一个人支撑起这么大的一个局真的很累，三妹早就不需要我来保护了，我知道她恨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更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这无穷无尽的生命毫无价值，除了心碎，我只觉得疲惫。我好像是什么都得到了，可好像又什么都不曾拥有过。我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地位，可也有高处不胜寒的恐惧，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除了那一道披在身上看得见摸不到的月光，似乎什么东西都是不属于我的，可是就连那道月光也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活得像个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飘在三界之中，那时所有的人都在骂我，唾弃我，我真的很想去玉虚宫找师父倾诉，可我又不敢去见他，我真的无颜相见。当沉香举起开天神斧的时候，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了百了。好多事情我都想不明白，我也不想再去想了，当时只希望新天条造福三界，三妹一家团圆，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瑶姬轻抚着杨戬的侧脸，“戬儿，大难不死，可不能再罔顾性命了。”。
杨戬报以肯定的回答，“母亲放心，这样糊涂的事情孩儿不会再做了。我并非一无所有，我拥有世上最美好的一切，我有最好的师父，最好的母亲，也有最好的哥哥，最好的儿子。我什么都不缺，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们呢?就犯了一次傻差点没被哥哥打死，我要是再犯糊涂，那我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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